东来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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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越战】木槿与莲

最近转战LOF,开文初衷源于与基友约定,等她填完坑我也得开个类似的,想来想去想到了越战。
男主选择南韩军人,因为想(尽量)置身事外地叙述。



一、Indochina

印度支那的夏天,炎热,潮湿,茂密的植被抵挡暴晒,将地面捂得严实紧密,空气里弥漫着水的气味,那是泥土沁出的汗。
大量母蚊产下虫卵,出生的幼虫纤细短小,密密麻麻分布在河沟底部,犹如挣扎一般弯曲抖动,仿佛有生命的暗红色绒毛。
幼虫们快速成熟,迫不及待成长为新生的毒蚊。
被削弱的季风带来不同寻常的气息,李泰成坚持认为那是海风的味道,他出生在海边,所以他坚信。
他们的军队乘船来到这里,一路海风吹拂,四周海水环绕,呼吸的空气陌生又熟悉。
远航结束的时候,他的嗅觉变得和味觉一样具体,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,似乎鼻腔里的神经伸出了触手,抓住空气里每一丝细微的味道。
他对海风咸咸的味道极其敏感,明明船上其他人因为长期处于相同的环境,已经察觉不出海的咸味。
在船上无聊的时候,他还想过回去以后试试用海水煮一锅海鲜汤,要多放辣椒酱,又咸又辣。
最好是冬季,蒸腾的水汽飘散开来,朦胧中,是母亲看到食物满足的笑容。
这样想着的时候,回忆仿佛也具化成了味觉,嘴里回味着母亲烹制的美味。
母亲,他唯一的母亲,美丽,善良,却也贫穷。没那么贫穷的继父是个傲慢的男人,继兄更是把母亲和他当作家里的仆人。
温柔的母亲是他的全部,如今,他却远渡重洋登上异国的战场。
这里陌生,炎热,危机四伏,藏匿在丛林的游击队神出鬼没,地雷区分散而密布,泥泞的沼泽用最沉默的方式吃人,即使再激烈的挣扎,片刻后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。
为了避开雷区与沼泽,李泰成所在的队伍有时会用当地人探路,不管他们情不情愿,机枪架在身后,他们必须带路。
当地人的皮肤更黑,眼睛更大,衬托得眼白更白,他们的目光让李泰成浑身不自在。当时还与他同级的金时镇表达厌恶的方式很直接,狠狠一枪托砸下去,突兀的眼白就不会再困扰他。
金时镇是与李泰成完全不同的人,金时镇凶悍勇猛,显得有些暴戾,李泰成总是安静的,必要的时候可以一天不说话,刚到这里时眼里总透露着一丝惶恐,同行的战友取笑他是李女士。
金时镇就曾把毛巾搭在头上,捻起一角遮面,以此嘲笑他娇羞的女人姿态,还曾丑化地模仿过他握着手/雷发抖的模样。
就像从小到大除了母亲以外的所有人,金时镇也瞧不起他。直到他们的队伍在赶去与美军汇合的路上遭遇伏击,敌人把他们诱骗到沼泽湿地中,金时镇一半的身体陷入泥泞,李泰成在枪林弹雨中放下手中的枪,放弃还击的机会,用双手把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。
金时镇再也没有取笑过他,后来他自己也常想,也许他的确不适合拿枪,因为他不是一个优秀的军人。
就像继兄骂他的那样,他是孬种、废物,刀柄都握不稳,他参军简直丢了军人的脸。
尽管有着这样的自我认知,但在来到这里的第二年,李泰成还是得到了晋升,因为韩军楷模金时镇在成为上士不久后就关照了他。
金时镇比他更早来到这里,参加过更多的战斗,除了身上的伤痕,勋章也是他炫耀的资本。他们先成为了朋友,又成为了上下级,金时镇向他炫耀过自己的勋章,并提醒他是男人,不能丢了男子气概,树林里的那些猴子并不可怕。
“那可怕的是什么呢?”他问。
这个问题似乎令金时镇不满,但他还是找出了答案。
他回答说,“可怕的是,他们穿梭在林间,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,明知道敌人就在附近,你却看不到一个人影,那种感觉最可怕。”
这是金时镇喝醉后的坦白,清醒时的他绝不会承认自己也有害怕的时候。
但即使喝醉了,即使承认了自己的怯弱,在“女士”李泰成面前,他依然是骄傲的。男人的自尊和虚荣相似,分很多种,勇敢无畏是其中之一。
李泰成在异国渡过了新年,遍野绿树和暖和的温度让人感觉不到新年气氛,唯一期盼的是家乡的母亲尽快收到他的信,知道她的儿子平安,并且军衔得到了提升。
他在信里第一次提到了继父和继兄,让母亲稍去问候,他也是个自尊且虚荣的人。
那天,李泰成一边嘲笑自己,一边想象着那两个男人可笑的表情。直到天黑了,才不得不停下想象,强迫自己入睡。
第二天,队伍早早整顿好,与美军汇合后,任务随之而来,他们要去剿灭一批暴露行踪的越共。
对于剿杀任务,李泰成依然感到害怕,但这种害怕已经没有人能察觉得到,就像没有人嘲笑他是李女士,那种感觉更倾向于麻木。
他们在丛林中经历了一场恶战,敌人对地形熟悉得仿佛蒙着眼睛走在平原,而他们在光照足够的白天,依然犹如身处黑夜。
李泰成体会到了金时镇描述的恐惧,但那时的金时镇却指挥有度,不失镇定,还是那个无所畏惧的先锋楷模。他们先是枪战,后来发展到近身搏斗,没有热能与机械,冷兵器的残酷在交锋中淋漓尽现,开山/刀反射阳光,金时镇砍下敌人的头颅,像砍落一个瓜果。他把头颅抛向晃动的草丛,试探那里是否藏有敌人。
李泰成依然坚持用枪,他的枪法和刀法一样不值一提,只因为内心里一直排斥近距离观察那些皮肤黝黑,眼白恐怖的敌人。他们仿佛是天生的格斗高手,灵敏矫捷得不像话。
最后,他被迫拔出开山/刀,抵挡灌木丛中突然袭来的一刀。
虎口传来疼痛,他们的目光对上了,矮个子的越共看他时眼神上挑,那是仇视的目光。
他们互相砍杀,双方都想速战速决,却谁也战胜不了谁。
李泰成不知道那场战斗是如何结束的,也不知道他们的队伍是输是赢,他被落在不远处的手/雷震晕过去,最后一刻用越共的身躯做盾牌,才保住了小命。
醒来后,他与部队失去了联系。
丛林里的形势瞬息变化,金时镇一定是紧急转移了部下,他昏迷了,没有跟上。
战斗后的森林比想象中安静,树叶发出阴森诡异的沙沙声,听得到鸟叫却看不到鸟影,脚边的尸体被炸得血肉模糊。
他拖着受伤的腿,朝印象中的营地飞奔,最终迷失了方向。
李泰成还是幸运的,至少他走出了森林,还有多少外来者永远地迷失在了那片迷宫。
幸运指引他来到一座村庄,没有驱蚊药水,伤口周围蚊虫环绕,令人心烦意乱。联系不上部队,他只能孤立无援地在这里坚持着,等伤势恢复些就可以去找寻战友们。
照顾他的是他闯入人家的一对母女,很明显她们并不情愿料理他的伤口,但他的枪口指向家里的男主人,母女俩满面惊恐地求他,说着他听不太懂的话。
他用撇脚的当地语警告他们,“安静!”
于是,她们安静了。
男主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,把所有值钱的可以吃的推到他面前,试图换回自己的妻女。
他露出凶狠的表情,他必须这样,让人畏惧好过让人憎恨。
他在这户人家隐秘地住下养伤,为了不让他们把这个秘密告诉村子里其他人,他不允许他们三人同时出门,总要留一个人在视线范围内,这样离开的人只能带着秘密离开,又带着秘密回来。
这家的女儿只有十四五岁,女孩的母亲替他清理伤口时,他则用枪指着女孩,确保自己的伤能得到最好的处理。
他负伤走了很久,不知道自己偏离了营地多远,唯一的希望就是赶快恢复体力养好伤。
除了忍受腿伤的疼痛,他还要忍住倦意,不敢真正的睡着,时常打个盹儿一睁眼就是举枪扫视四周。
他把女孩作为人质控制在身边,不允许她离开一步,所以每次被枪口吓到的,都是她。
每当看到她惊恐的目光,他才回过神松下一口气,意识到身边没有敌人,只有一个瘦弱的小女孩。
漆黑的瞳孔注视着他,眸光闪烁,无言中,她的恐惧却也令他安心,对他而言,那是另一种温柔,预示着她不会杀他。
李泰成看过太多当地人的眼神,近身搏斗时的四目相对,那些丛林野人愤怒且满怀仇恨,有着把人撕碎的凶残。森林是天然的伪装,他们在林中神出鬼没,穿梭自如,呼和的口号就像野兽的嚎叫。他们没有腮,却能从水中进攻,他们没有翅膀,攻击却从天而降。
但眼前的女孩不同,她的眼睛很大,眼珠很黑,皮肤是茶的颜色,头发如墨水般乌黑,她的身上散发着柔和的气息,就连害怕的眼神也是含蓄的。
他不想伤害她和她的家人,但为了安全起见,他不敢放下戒备,只能继续把她当作人质,威胁她的父母为他提供食物和藏身之地。
不同于冬夏分明的韩半岛,靠近赤道的这个地方几乎全年有阳光眷顾,当地人生活在全年唯一的季节里,这样的季节李泰成至今不能习惯。
炎热的午后,女孩的母亲再次为李泰成清理了伤口,见他态度没那么凶了,便提出想代替女儿当作人质。
李泰成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,看透了一位母亲的狡猾,他一旦同意,女孩的父亲会带着女孩离开,一个受伤的韩国士兵会招来多少敌人,他为什么要冒这个险。
李泰成摇了摇头,女人悲痛地看了眼女儿,最后离开。
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,仅仅是那一瞬间,李泰成想到了自己的母亲。
很快,他甩开脑子里悲伤的念头,专注于腿上的伤。
庆幸伤口只是轻微化脓,但挥之不去的蚊蝇实在烦人,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正在腐烂的肉。
他烦躁的情绪也影响了抱膝蜷在角落的女孩,她害怕他会发怒,继而迁怒她和家人。
女孩颤巍巍地靠近李泰成,埋头避开他的注视,避开所有冒犯他的可能,轻轻摇动手中木扇。
徐徐凉风驱散了燥热,也驱赶了蚊蝇,除了母亲,李泰成没有感受过任何女性的关怀,他转过头,只看到女孩的头顶,乌黑发亮的头发看起来又细又软,令他萌生出了伸手摸一摸的想法。
但他只是冷冷地说了声谢谢。
女孩不知道他在说什么,惶恐偷瞄他一眼,更加用力地扇风。
午后的倦意袭来,李泰成打了个呵欠,为了防止有人趁他熟睡时对他动手,他连续几天夜里没有睡好,此时困倦极了。他把枪抱在怀里,像守护的宝贝,手里握着出鞘的刀,任何人靠近他就立刻还击。
他还是不放心,怕唯一的人质逃跑,于是用所学不多的当地语警告女孩不要逃跑,他只是闭眼休息,不会真的睡着,只要发现她靠近门边,他会立刻开抢射击。
他不知道女孩是否完全听懂了他的表达,半睡半醒之间还是看到她准备逃跑,他立刻端起了枪,蓦然发现门边没有人,女孩抱膝坐在角落,被他吓得捂住了耳朵。她安静极了,恐惧也没能使她发出一声叫喊。
李泰成收起枪,午睡结束了。
他示意女孩继续扇风,她静静地照做。
临近傍晚,屋外起了风,吹进屋里。他微微张开嘴,想要尝尝风里是否有海的味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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