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来也

墙头满天下cp遍中外,浪荡发挥风格不限

贞德与剑

宗教裁判所明天又将迎来一场异端审理。

受审者是那位来自法兰西农村的十九岁文盲少女,她的事迹被风传唱,随着战火蔓延,没有人不知道贞德的名字。

查理七世厌倦了和英格兰之间无休止的战争,试图寻求更和平的外交方式,于是他不得不背弃这位在他加冕之路上提供过助力的女将军,一位好战的女将军。

曾经,贞德凭借超乎想象的勇气与智慧取得了他的信任,至于她声称的神谕,她无法证明那是真的,就像他和大臣们无法证明那是假的。

法军在与英军对战中节节败退,他在走投无路时只好相信这个自称神使的女孩。但这样的信任与支持并不牢靠,贞德得到了军队,成为了解救奥尔良的英雄,同时坚决拥护他继任国王,最终身处困境之际却得不到国王的救援。

她的国王因为她被俘而松了口气,他的王位日益巩固,现在又摆脱了满脑子只有战争的女疯子,法兰西不再需要多余的战争。

英格兰人慷慨地赎下了贞德,为了给她扣上异端的罪名,他们给她穿上男装,不遗余力地折磨她的身体和精神,但这些都不能击垮她,她的信念不可动摇。


———


阴冷的地牢里,自称神使的黑衣人出现了。

黑衣人问:信念?珍,你的信念是什么?

她的信念是接受神的指引,带领法国军队战胜英格兰。

黑衣人听到了她的心声,说:那是你的意识,不是神的旨意。

家乡被英军屠戮后,神父曾试图劝说她爱她的敌人,她怀疑神父是否真正领会到了神意,于是在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,她潜入教堂,饮下圣血,从那一刻起与上帝同在。

她所做的一切,都是遵从神的旨意。

黑衣人否认了她:神爱世人,也勒令世人相爱,你凭什么代表神发言,说你遵从了他的旨意。

贞德迫不及待告诉他:他给过我暗示,在我幼年的时候,那些片段、神谕,突起的风,栎树沙沙作响,野外的钟声,还有那把剑,他赐予了我圣剑。

黑色兜帽下,黑衣人的脸上满是怜悯。

黑衣人说:那是一把普通的剑。

贞德说:不,它不普通,它是神的恩赐。

黑衣人摇头:你在野外得到了一把没有主人的剑,凭什么就认定那是神的恩赐,你见过神吗?是神亲手把剑交到了你的手上吗?

贞德摇头,接着又点头:神从不展露真颜,但我的确见过他,他的神迹只向我一人展现。

黑衣人问:神从不展露真颜,所以当他现身时,你确定他就是神吗?

黑衣人埋下头,再抬起头时,换上了另一副容貌,那张脸上没有表情,却包含了所有冷漠与慈爱。

黑衣人问:你见到的是这个样子吗?

贞德难以置信地摇头:你是魔鬼,这一切都是撒旦的诡计!

黑衣人换回了原来的模样:我不是魔鬼,我是神的使者,而你不是。

贞德激动地重复:我是,我是,我感受到了神谕,神将圣剑赐予我,为了让我与英格兰战斗!

黑衣人说:好吧,就让我们来聊聊那把剑。那是荒郊野地里一把没有主人的剑,也许它曾属于某位死于决斗的勇士;也许它是在行军途中从骑士腰间掉落;还有可能它只是被上一任主人遗弃;有太多可能,你却在捡到时偏偏认为它是从天而降,是神的/旨意?

贞德沉默。

黑衣人说:也许,它根本就不存在。

贞德立刻说:它存在。

黑衣人凝视着她:那它在哪儿呢?珍,你参加了那么多场战役,总是举着鲜明的旗帜,以神的/名义号召,却是为了让战士们追随你,跟着你杀/戮,那些时候那把剑呢,它在哪儿?

贞德低下头,开始回忆。

黑衣人问:你能描述那把剑的样子吗?你不能,因为它根本就不存在。

贞德说:不,它存在。

黑衣人说:不,它不存在。

黑衣人的声音渐渐缥缈,催眠一般,贞德重复地声明,最后陷入昏睡。


———


幼年贞德在野外醒来,她为了躲避农活偷跑出来,刚才躺在草地里睡着了。

没有任何原因,她一睁眼便开始四处寻找,尽管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。

她翻遍了草丛,找遍了野外,什么都没有发现。

小贞德垂头丧气地回到村庄,看到了火光冲天的草垛,四散奔逃的村民,随处可见的尸体,还有烧杀抢掠的英格兰士兵。

她吓坏了,一个英格兰士兵为了取乐追逐着她四处跑,最后玩够了提剑向她靠近。

她摔倒在地,眼前赫然出现一把短剑。

小贞德颤抖地握起短剑,面向凶恶的入侵者。敌人丝毫不畏惧她手中的武器,坏笑着露出褐黄的牙齿,一步步向她逼近。

小贞德双手握剑,害怕得只剩祈祷,祈祷神的解救。

敌人来到了她面前,却在迈出最后一步时踩到稻草叉绊了一跤。庞大的身躯踉跄倒下,扑向瘦弱的小贞德。

她绝望地闭上眼,再睁眼时,敌人已经死去,半个身躯压在她身上,短剑从他的前腹刺入,后背刺出。

她用了很大力气才抽出剑,温热的鲜血从剑端流下,淋湿了她的双手。那一刻,她忽然感受了不可言喻的震撼,一种呼之欲出的快感将她淹没。


———


下一瞬间,贞德在狱中醒来,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闪而过的火花。

她直视黑衣人说:你看,它确实存在,是一把短剑,剑柄上有花纹。

不止是剑,还有神迹,它们都真实存在,否则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怎么能杀死手持武器的成年男性?

黑衣人沉默,然后说:不,它不存在。

声音低沉悠远,她再次陷入昏睡。


———


小贞德在火光冲天的村子里回神,刚才追逐她的英格兰士兵被另一个大哭的孩子吸引了注意,转而追逐他去了,她暂时安全了。

小贞德慌张逃窜,无处可躲的她回到家中,她的修女姐姐把她藏了起来。狭小的柜子只藏得下一个人,姐姐把机会给了她。

挨家挨户搜掠的英格兰人搜到了这里,三个士兵闯进来,其中一个把姐姐钉死在了柜子上。

隔着一层木板,透过细微的缝隙,小贞德看到侍奉上帝的虔诚的信徒即使在成为尸体后,仍没能逃脱英格兰人的侮辱。她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,心里呐喊着祈求神罚。

仿佛是她的祈求应验了,地板下传来不同寻常的声响。三个英格兰人也听到了,纷纷拔出剑,钉死修女的剑也被拔出,尸体滑落到地上。

为首的英格兰人慢慢靠近发出声响的地板,还没来得及出手,就被突然掀开的地板下直刺而来的剑尖刺穿了喉咙。

地板下藏着姐姐救下的另一个男孩,只比小贞德大一点,最后死在另外两个英格兰人手上。

英军撤退后,屋里还有三具尸体,小贞德善良的姐姐和那个勇敢的男孩,以及脖子上还别着剑的英格兰人。

小贞德死死盯着贯穿他喉咙的剑,不由自主伸出了双手。


———


屋内的场景瞬间闪动,贞德回过神,依然身处牢狱之中。

她精疲力尽地看着黑衣人,喘息道:那是把漂亮的细剑,那样精美绝伦,超越人间一切工艺,我说过,它存在。

黑衣人说:不,它不存在。


———


小贞德在柜子里醒来,柜子外面,三个英格兰人已经发现了地板下的动静。

她紧张地屏住呼吸,只见三人谨慎地靠近发声的地方,然后齐齐将手中的剑插入了地板。

一声哀嚎后,地板下没了动静。

三人得意地相互说笑,继续坐下吃东西。

英军劫掠过后撤退了,小贞德被村民从柜子里抱了出来。姐姐下葬的时候她就在一旁,全程说不出一句话,人们都以为她吓傻了。

为了应对再次被袭,村里的铁匠应大家要求开始锤炼各种武器,他并不擅长制作武器,所以几乎都是些半成品,但也是抢手的半成品。

小贞德像往常一样路过铁匠铺,跟随前来选购的客人混进铺子里,左看右看找了一圈,始终没有收获。

就在她准备离开时,一个冒失的年轻人撞倒了她身边的铁架。架子上的镰刀和斧头哐哩哐啷地往下掉,小贞德来不及闪躲,只能徒劳地抬起双臂遮挡。

幸运的是,她没有受伤。镰刀和斧头砸在她的肩头,一把尚未锤炼成功的长剑擦着她的下巴划过,剑尖朝下,直直插进她两脚之间的地面。

周围的人都在为她的幸运惊呼,她却只是愣愣地看着竖立在她面前的那件半成品。


———


贞德眨了眨眼,再次回到牢狱中。

她浑身是汗,恶狠狠地瞪着黑衣人:还要我证明多少次,它存在它存在它存在!它是一柄朴实无华的剑,它本可以伤害我,但却没有!因为它是圣剑,是神对我的恩赐!

黑衣人放弃了没完没了的印证,但依然坚持:不,它不存在。

贞德拍着胸膛咆哮道:来吧,让我再次证明给你看吧!

黑衣人因她的疯狂后退了一步:没有必要了,你总是在巧合中寻找借口。

贞德被激怒了:那不是借口,是神的安排,我只是遵从了神的/旨意!

黑衣人咄咄逼人地追问:

神的旨意?是神让你自私、偏执,残忍、好战的吗?是神让你打着他的名号杀戮、虐待,以此向英格兰复仇的吗?

不,神要你爱你的敌人,可是你做不到,珍,你做不到。

你求助一个被剥夺了继承权的王储,以神的/名义宣称他是法兰西的国王,又以神的/名义向他讨要军队,这是你的聪明之处。你们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,他得到了王位,而你得到的不只是军队。

你得到了更多,你得到了英格兰人的恐惧和鲜血,得到了他们的残肢断臂,眼球和牙齿,你得到了自以为是的公理和正义,最重要的是,珍,你得到了复仇的快感!

贞德流下了眼泪:你这个魔鬼,你又要使诡计了!休想,我不会中你的圈套,上帝与我同在!

黑衣人问:你见过魔鬼吗?如何断定我的一切都是诡计?你见过上帝吗?如何断定和你在一起的是他而不是魔鬼?还有那些风中支离破碎的神迹,野外的钟声,长剑短剑,你真的听过和见过吗?它们只对你一个人有意义,它们真的存在吗?

贞德歇斯底里地冲了上去,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黑衣人。她蜷缩着倒在地上,宽大破烂的男装包裹着她伤痕累累的身躯和躯壳里的痛苦。

黑衣人俯视脚边,平静的脸上冷漠而宽容。

黑衣人说:有人来了,是那位伪善的主教,真正想要把你从神身边驱逐的人。

贞德质问:难道你不是吗?

臃肿的主教站在牢房外,士兵正在为他开锁。

最后消失前,黑衣人贴近贞德的耳朵,告诉她:忏悔吧,珍。

贞德说:我绝不向魔鬼忏悔。


———


黑衣人消失了,牢房门被打开,身着华服的主教大人走了进来。

他怜惜地看着蜷缩在地的贞德,眼中充满关怀与慈爱,让人仿佛能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他内心包容一切的伟大。

贞德抬头望着他。

主教说:孩子,让我帮助你。

精神涣散的女囚无动于衷。

主教挥挥手,随从递过来一纸文件。

对于一个文盲而言,文件的内容太过复杂。

人们称之为认罪书。

周围的一切又开始模糊缥缈起来,被指控为异端妖女的女孩目光空洞,耳边只剩主教低沉温和的声音:

聆听你的忏悔,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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